一场深刻的产业变革与迁徙,正悄然在全球科技供应链中上演。
8月19日,彭博社著名记者马克·古尔曼释放出一则爆炸性新闻:印度即将首次完成iPhone全系列的本土生产,今后所有销往美国市场的iPhone,都将从印度金奈的港口启程,远渡重洋。
作为长期追踪苹果动态、爆料准确率近乎百分百的资深媒体人,马克·古尔曼的消息一经传出,立即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了“咖喱味iPhone”的热议。
即便没有这则爆料,印度制造在苹果体系中的分量也在持续加重。根据Canalys的报告数据,2025年上半年,印度生产的iPhone数量已达2390万台,同比飙升53%。在全球iPhone总产量中,曾经微不足道的“印度制造”,如今已占据16%至17%的份额。
苹果的目标是在2027年,将这一比例提升至25%。
四分之一。
这个数字足以令任何一家中国“果链”企业彻夜难眠。从2024年3月到2025年3月,在印度组装的iPhone总价值高达220亿美元,同比激增近60%。
当库克试图在印度复制中国的“果链奇迹”时,他面对的究竟是一片机遇无限的蓝海,还是一个危机四伏的“修罗场”?
2023年4月18日,在孟买首家苹果零售店开业典礼上,苹果公司CEO库克绽放出孩童般的笑容。
截图来源于苹果官网
他亲自推开玻璃门,迎接门外热情涌动的人群。闪光灯与欢呼声交织,仿佛回到了2008年北京三里屯的盛况。那一刻,库克眼中所见,或许不仅是印度市场的巨大潜力,更是苹果下一个黄金十年的缩影。
从2008到2018年,堪称苹果在中国的黄金十年,在印度复制这份成功,似乎并非遥不可及。
在当时的财报电话会议上,“印度”一词被库克反复提及超过20次:“印度市场令人振奋,那里的活力超乎想象。”
数据支撑着这份兴奋:当苹果赖以生存的大中华区营收同比下降2.89%时,包含印度在内的亚太其他地区却实现了15%的逆势增长,达到81.19亿美元。
但故事的另一面,是深深的无奈。
回溯到中美关税风波最紧张的时刻,特朗普政府一纸令下,对华加征累计高达104%的关税。消息一出,苹果股价应声暴跌,72小时内市值蒸发近6400亿美元。与此同时,立讯精密、歌尔股份等中国“果链”龙头企业,股价连续三日跌停。
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摩根士丹利当时预测,这轮关税可能给苹果带来高达330亿美元的年度损失,相当于其财年营业利润的26%。
前所未有的政策压力让库克寝食难安。美国国家法律和政策中心(NLPC)甚至公开发起运动,指责库克领导下的苹果“过度依赖中国供应链”,呼吁股东“罢免库克”。
政治压力与市场恐惧,像两座大山压在库克肩头。超过八成的iPhone仍由中国工厂制造,这个曾令库克自豪的数字,如今成了他的“原罪”。
他别无选择,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“备胎”,一个能对冲风险、减少依赖的B计划。
早在关税风暴落地前,苹果就已开始布局。据《印度时报》报道,苹果曾紧急调动5架货机,将价值可能达600吨的iPhone等产品从印度运往美国。一位供应链总监在内部会议上坦言:“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,每延迟一天,美国仓库就会损失800万美元。”
于是,库克将目光投向印度。这片曾改变乔布斯一生的土地,如今被库克赋予新使命:复制中国的“果链奇迹”。
1974年4月,19岁的乔布斯来到印度,开启了长达7个月的修行之旅,实现悟道,彻底改写科技史底层逻辑。
库克虽无乔布斯般的天才灵感,却更擅长精密计算。在印度,库克娴熟地玩弄着最擅长的平衡术,即“扶持一个,牵制一个”。在中国,他扶持立讯精密,成功制衡富士康的议价权;如今在印度,他选择本土巨头塔塔集团,试图故技重施。
既有对未来的渴望,也有对当下的恐惧,这就是库克在印度的矛盾与纠结。
然而,印度不相信“奇迹”。
它只相信现实,一种近乎残酷的现实。
在库克描绘印度蓝图前,一众“果链”台系代工厂早已作为先行者,在这片土地上接受了一场残酷的现实主义教育。它们的经历,堪称一串大写的“水土不服”。
纬创,是最典型的例子。
这家苹果核心代工厂曾耗资7亿美元,在印度班加罗尔建起现代化工厂,雄心勃勃准备大展拳脚。然而,迎接它的不是订单,而是接连不断的麻烦:工厂罢工、工人闹事、火灾频发……最终,在耗尽耐心和资金后,纬创选择“割肉”离场。
接盘者是印度的“亲儿子”,即被称为印度版三星的塔塔集团。成交价仅1.25亿美元,不到总投资额的20%。
如果说三星集团是韩国人生命轨迹的见证者,那么塔塔集团就是印度人生活的全景式注脚。
塔塔集团LOGO
印度人的一天通常是这样的:
早上起床后悠闲地泡一杯塔塔茶,随后开着塔塔生产的汽车去公司上班;工作时使用的可能是塔塔生产的电子产品,甚至连软件都是塔塔开发的;中午时,又会从塔塔开设的超市买份午餐;下班回到家中,使用的所有家电也都出自塔塔旗下。
和硕的命运如出一辙。同样是响应苹果号召,同样是巨额投资,同样是疲于应付各类奇葩事件,其金奈工厂甚至在2023年9月发生火灾,导致iPhone组装业务一度中断。最终,它同样无奈地将工厂控制权交到塔塔手中。
在印度这片土地上,外企总会遭遇各类意外,一度被外界称为“外资坟场”。
库克不可能无视这些状况。但他不得不尝试,地缘博弈带来的压力迫使他必须接受印度制造的一切,哪怕品控是一场噩梦。
英国《金融时报》一篇报道称:在塔塔集团运营的一家iPhone零部件工厂,每两个零部件中仅有一个完好无损。
也就是说,良品率只有50%。
对于一个以“零缺陷”为信仰、连手机边框微小瑕疵都能上热搜的公司,这等良品率难以接受。台湾“中时新闻网”更爆料,印度工厂的卫生管理问题导致产品大肠杆菌超标。
效率同样堪忧。富士康在印度的工厂,效率仅为中国郑州工厂的55%。一些拆解视频揭示了印度组装的iPhone存在的各种低级瑕疵:主板上清晰可见的指纹,摄像头内部的灰尘。
除了硬件,人的问题更是无解。
印度工厂里,女工薪资比男工低30%到40%,缺乏“狼性文化”的印度工人也让习惯中国速度的管理者头疼不已。小米工程师曾分享一个哭笑不得的故事:他们为让印度工人熟悉操作,特意编写英文教程,结果发现因印度官方语言众多,许多工人根本看不懂英文。
后来,富士康更从其印度工厂撤回了300多名经验丰富的中国工程师,试图用本土人才替代。分析人士认为,这一举动在短期内必然导致生产效率进一步下降。
但苹果似乎已等不及了。
一位富士康印度园区管理层人士曾对媒体说:“淡季期间,减产减的也是中国产能,印度全是满产。”
这句话背后,是库克宁可用“满产”的低效换取供应链安全的无奈。这已不是一道商业计算题,而是一道政治生存题。
苹果的迁徙直接撬动了“果链”企业的一池春水。
最激进的是富士康。作为苹果最大代工厂,郭台铭的选择是“赌桌在哪,我就在哪”。它不仅计划将印度员工数量从10万增至20万,更在2025年5月宣布向印度子公司追加投资15亿美元。
但大陆的“果链”企业则显得谨慎许多。
立讯精密董事长王来春,这位从富士康流水线打拼出来的“潮汕女首富”,谈及印度时态度冷静:“需要谨慎一点,毕竟印度跟中国的状态不一样,其产业链生态的完善跟国家的建设和人才培育有关系。”
歌尔股份也明确表示,目前没有在印度设厂的具体计划。裕同科技的印度负责人更直言,印度的海关等部门常要求企业在一天内上交资料,增加了大量隐形成本。
面子上虽是谨慎,但里子已开启一场更为激进的、旨在对冲“苹果风险”的资本大逃杀。
2025年成了中国“果链”的“资本运作年”。
8月18日,立讯精密正式向港交所递交上市申请,计划融资超10亿美元。招股书中明确提到,募资用途之一是“投资上下游行业或相关产业的优质目标”。
就在递表前,立讯已展开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并购:3月,以43.89亿元收购闻泰科技的ODM业务,从纯粹“代工”向上游产品集成拓展;更早前,还斥资5.25亿欧元收购德国百年汽车线束制造商莱尼。
无独有偶。
7月9日,“玻璃大王”蓝思科技正式在香港挂牌交易,集资47.68亿港元。7月21日,歌尔股份子公司歌尔微也向港交所递交了上市申请。
“果链三巨头”在2025年齐聚港交所。
这些“果链”企业正利用香港国际资本平台储备弹药,寻找苹果之外的“第二曲线”。汽车电子、通信与数据中心、XR等能想到的领域都成了新战场。立讯精密财报显示,其汽车电子、通信与数据中心业务线的收入,复合年增长率分别高达49.6%和19.6%。
之所以有底气进行大规模资本运作,根源在于中国的“底牌”仍在。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是:印度目前扮演的仍是“最后拧紧螺丝”的终端组装者。
目前,苹果全球主要的200家供应商中,超过80%在中国设有工厂从事苹果相关生产。
“中国是我们供应链的核心部分,我们在这里投资了30年。我们会一直在这里——我不认为这会改变,我们将继续在中国进行大规模投资。”苹果首席运营官杰夫·威廉姆斯表示。
换言之,芯片、传感器、显示屏、摄像头等几乎所有用于印产iPhone的关键零部件,仍需从中国长途跋涉运往印度。
更重要的是,那种经过数十年沉淀、被苹果投入数百亿美元、培训超2800万人次工人后形成的,高度整合、反应极快、执行力强的制造文化和产业生态,短期内无法被复制。
印度的富士康工厂里,设备通常来自中国,所有标准操作程序、工作说明、命令、软件都只有中文,“连‘紧急按钮’都用中文写。”
那是中国制造业的“灵魂”。
眼下,哪怕iPhone包装盒上写着“印度制造”,但这款全球最具标志性的消费品,依然离不开中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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