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虎环球基金欧洲团队解散，风投狂飙时代落幕

令人扼腕的一幕。

在风险投资领域，我们的老相识——声名显赫的老虎环球基金，已经解散了其欧洲团队，最后一位私募股权高管悄然告别伦敦办公室。

回溯五年前，老虎在全球风投界所向无敌，它以不计估值的凶猛策略碾压竞争对手。正是在那段时期，老虎招募了众多高管进军欧洲市场，设立伦敦办公室，迅速将欧洲数十家独角兽企业纳入麾下。

时光流转，如今到了清算的时刻。

这一场景，无疑是昔日一级市场狂热冲刺的缩影。当潮水退去，方知谁在裸泳。

高管排队离职

横扫欧洲的老虎解散了

先从一则离职新闻说起。

今年8月底，老虎环球基金欧洲业务的最后一位主管Martin Schimmler，已辞去投资者关系负责人职务。这标志着老虎环球基金正式解散其欧洲私募股权团队。

早在5月，老虎欧洲团队的投资分析师们就已纷纷离职，其中包括前彭博记者Cam Simpson。更早之前，该机构另两位董事Anthony Muhanna和Andreas Attalides已在两年多前相继离任。

谈及Martin，他是一位私募股权领域的资深人士。早年曾在瑞士信贷工作，之后加入黑石集团旗下的Park Hill担任执行总裁，后又效力于欧洲豪门CVC资本担任高管。2020年，正值风头强劲的老虎环球在伦敦开设办公室，大举进军欧洲市场。次年，老虎挖来Martin担任董事，负责欧洲私募股权业务。

那个时期，老虎在全球范围内势如破竹，几乎重塑了风投行业的游戏规则——以最快速度投放资金，出价高昂、尽职调查简化、条件宽松、不寻求决策权，也不强调投后管理。

很快，老虎几乎囊括了全球知名的独角兽企业。在欧洲也不例外——仅在2021年，老虎环球就投入超过33亿美元，投资了大约30家欧洲公司，将至少十多家独角兽收入囊中：

例如，英国金融科技公司Revolut完成了8亿美元融资，由老虎与软银共同领投，公司估值达到330亿美元；老虎在两年内多次领投欧洲本地服务公司Getir，使其估值飙升至118亿美元；还有在线活动平台Hopin，老虎多次跟投，其估值在一年内翻了三倍，达到77.5亿美元。

诚然，对创业者而言，在稀释相同股份的情况下，通过老虎环球基金可以筹集更多资金，并获得更高估值。不止一位欧洲创始人透露，与老虎的投资人进行视频会议后，几天内就收到了难以拒绝的金额，“从未想过能融资如此之多”。

出手阔绰且迅速，老虎在欧洲市场形成了碾压态势。据Insider数据显示，老虎一度占据了欧洲初创企业交易总额的十分之一。当时许多欧洲投资人公开表示不满，当他们刚准备向创始人发出投资意向书时，却发现项目已被老虎捷足先登，而且估值远高于预期。

以Hopin为例，其中一轮融资的投后估值约为其年度经常性收入的100倍。在业内看来，这并不合理。果然，两年后该公司陷入财务困境，仅以1500万美元的价格将核心资产出售。

这番繁荣景象在2022年中骤然停止。随着科技股暴跌和市场波动，老虎的狂飙时代宣告结束。到年底，老虎旗下127亿美元的风投基金录得20%的亏损，亏损主要来自投资组合中项目估值的急剧下跌。与此同时，老虎环球开始急切寻求出售资产，其中包括Revolut、Getir等昔日的欧洲独角兽项目。

此后，老虎欧洲团队几乎停止了投资活动。曾经的欧洲之王，辉煌难以重现。

为项目失败买单

老虎留给中国创投圈最深的印象，是投资京东并获得了惊人回报。

这家投资机构起源于2001年，互联网泡沫破裂之际，切斯·科尔曼创立了老虎环球基金。最初，它只是一家对冲基金，后来逐渐扩展到一级市场。在低利率时期，老虎成为最激进的投资机构之一。

转折点出现在2022年。根据PitchBook的数据，老虎环球进行的风险投资和私募股权投资超过了此前八年的总和。但随着全球市场估值暴跌和经济逆风，老虎环球基金也迎来了“至暗时刻”。

同一年，老虎将其所有风险投资基金对未上市公司的投资价值减记了约33%。这直接导致老虎投资组合的价值减少了230亿美元（约合人民币超过1500亿元），在风投史上留下了黯淡的一页。

此后，老虎紧急刹车，风投交易总额和数量显著下降。到2023年，老虎环球基金的投资次数不足30笔，昔日的激进姿态不复存在。

教训深刻，老虎仍在为过去埋下的隐患付出代价。据The Information查阅的文件显示，截至2024年底，老虎环球旗下最大风投基金PIP15的账面亏损率达到12%。尽管与六个月前相比略有改善，但仍落后于同期标普500指数的年化净回报率。

同时，老虎持续大幅减记其创业公司资产价值——NFT交易平台OpenSea估值下降了94%；AI硬件公司Humane估值折价86%；Octo AI被英伟达收购，老虎亏损了600万美元；金融服务公司Level已停止运营……

幸运的是，目前OpenAI成为老虎的最大救星。

早在2021年，老虎通过PIP15基金向OpenAI投资了1.25亿美元，随后进行了连续跟投。截至去年，OpenAI已成为老虎该基金的最大持仓及最具价值资产，所持股权估值达到6.5亿美元，账面价值是投资成本的三倍多。

尽管OpenAI带来了惊人的账面回报，但要彻底“拯救”老虎，可能还为时过早。相比几年前上百亿美元的巨额亏损，这些收益只是杯水车薪。然而，得以喘息的老虎，向外界证明了其仍未丧失“捕捉大鱼”的能力。毕竟，一次正确的豪赌，足以抵消无数失败。

正如老虎全球所言，“我们拥有独特的优势，能够抓住下一个赢家，将利用人工智能领域刚刚开始的数十年周期，创造价值。”

保持敬畏

风投世界变幻莫测，老虎仅是其中一个缩影。

与其命运轨迹惊人相似的，还有软银。同样在2021年前后，软银和老虎横扫一级市场，投资策略相似——愿意给出高估值，敢于给出高估值。市场的反噬来得迅猛而彻底，那一财年软银集团净亏损900亿元人民币，主要原因是软银愿景基金。

“我们要为在市场高点买入初创公司的决定负责。”此后孙正义放缓投资步伐，频繁出售资产。危机降临之际，人们才猛然醒悟：在牛市的狂欢中，人人皆可成为天才。

这一幕，足以给国内风险投资机构敲响警钟。

回顾过去几年，国内一级市场的估值虚高现象也曾显而易见。

正如一位投资人在清科年会上所说：“行情好的时候，几家大机构争抢一个项目，创始人通常先谈妥估值拿到资金，其他投资人再追加一轮，估值再上涨30%。”如今，争抢项目的盛况已不复存在。

高估值带来的负面影响，已经显现。一二级市场倒挂、投资人在B轮就亏损的情况屡见不鲜。昨日的狂欢正转变为今日的泪水。

行业变迁之间，游戏规则也发生了微妙变化，从“宁可投错，不可错过”逐渐转向“宁可错过，不可投错”。

谨慎保守的情绪弥漫在创投圈。

“以前做投资最怕错过，现在抢项目已不再有效。”此前君联资本总裁李家庆分析，未来五到六年才是关键，机构能否交出满意答卷，取决于对科技深度的理解、资金实力的支撑，以及对前瞻性和不确定性的驾驭能力。

换言之，新一轮的竞争不再仅仅依赖资金规模，更取决于对前沿技术的深刻洞察、对产业变革的精准把握以及对长期价值的坚定信念。

正如松禾资本创始合伙人厉伟所说：“创投是见微光、进窄门、走险路。”在崎岖的道路上稳步前行，需要对科技、市场和专业边界保持敬畏。

毕竟，无数事实印证了一个朴素真理：出来混，迟早要还的。